我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是离休老干部,上过战场,扛过枪,负过伤。
我奶奶比爷爷小七岁,十八岁那年家里相亲,见过没几天就选个好日子嫁了过去。结婚第三天就随军和我爷爷去了广州,所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叫少广!哈哈哈,我奶没上过学也不认识什么字,但是她却知道很多民间的故事,我的童年啊,最爱的事就是趴在奶奶的肚子上听各种神奇的故事。
李二光腚的故事
一、李二
讲古讲古离不开从前。从前,有一个人名叫李二,是个赌鬼。家里家徒四壁,幸运的是还有个贤淑的妻子替他侍奉他还在世的爹、照料乖巧的儿子。
家里的钱从不敢让李二经手,要不然保准被他拿去赌档,而且李二这人一向时运不济,逢赌必输。
他也曾多次的痛哭流涕,向家人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再碰一个赌字,可是李二这人就是自制力太差,经不住诱惑,控制不住自己罪恶的小火苗,最后星星之火染成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的赔的一干二净。
李二媳妇叫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只叫她李二娘。
这李二娘,心灵手巧做了一手好女工,刺绣的图样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加起来也没有她的精巧、绚丽。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纷纷慕名找她来给自己缝制衣服。
有这么一年,眼看到了年关。李二媳妇紧赶慢赶把手里的几件衣服交了差,赚了些许银子,心想着一家三口可以一同去赶集置办点年货,也给儿子小喜儿买点平时吃不起的果子,点心,打打牙祭。可一大早,王员外家的小妾就着急忙慌的来请李二娘去府上看活儿。本想着推辞过去就算了,可是王员外是老主顾,又出了比平时高了一倍的价钱,实在是不好博了人家的面子。可眼看就要过年了,今天要是不去赶集,恐怕就置办不了年货,那这年就过得没什么滋味!
这时候李二在旁言语了,自告奋勇的让二娘把赶集的任务交给他!看着自己媳妇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李二赶紧保证绝不去赌,否则找个绳子在外面吊死算了!
听闻这话,二娘这才从箱底拿出一个小小的手绢,把钱递到李二的手里,细细叮咛该买的东西,临走时还特意强调这是家里最后的积蓄,若是拿去赌钱,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二、赌局
李二刚刚走到集市口儿,远远看见一个赌摊儿上围了七八个人在摇色子,忍不住内心的悸动,便走了过去开始看上了热闹,旁边的人一眼就瞧见了他。
“这不是李二么?怎么今天不来两局么?”
“还是……不了吧?我…就……我就瞅瞅。这就走了……”李二嘴上拒绝着可是眼睛却忍不住的往牌桌上瞟,腿也沉了起来,眼看着要迈开步子,却愣生生的就是不动地方,心思也早就飞到了骰子上。
“来两把……来两把。有赌不来不是你李赌侠的性子啊!”
“改天吧……我得去置办点年货……”李二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子,皱了皱眉头,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准备转身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赌摊老板一把拽过李二手里的钱袋,用手掂了一掂,露出一个轻蔑又略带鄙视的笑容。
“就这点银子能买到啥像样的东西?买了肉买不了布,买了布买不了棉!要说还不如赌两把,翻个本。到时候把该买的都买了,你家二娘,小喜儿也能跟着过个好年。”这话对于李二来说听到耳朵里,无异于冬日暖阳,给自己赌钱找了一个无比妥帖的理由!
对!为了这个家过个好年,赌了!
刚开始李二还谨小慎微的拿出很少的一部分钱,小赌了几把,不知是今天运气好还是什么外力的因素,李二竟然破天荒的次次能赢。由此,李二放开了内心的束缚,心里想着赢把大的就回家,一鼓作气连本带利都压了下去,却万没想到输了个一干二净。
李二傻了眼,旁边的人也开始说起来风凉话。李二央求老板再让他赌一把,可是他连最后一毛钱都输光了,没有赌本拿什么翻身?人家赌档老板怎么会干这赔本的买卖?
李二咬了咬后槽牙,狠狠说道“我这身衣服是我娘子新替我裁制的,也值几个钱吧,我就赌我这身衣服!”
老板上下打量起李二这身衣服,心里想着“这衣服看着挺新,李二娘的手艺总归错不了。李二这样的赌鬼也不好得罪,不妨给他几个铜板意思一下,反正我也不亏嘛!”
“李二今天手气好,就拿这衣服给他置换十个铜板,要我说肯定能回本。”老板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李二顿时对赌摊老板感激涕零,拿着十个铜板又赌了起来。可接连两把李二又输了精光,身上除了秋衣秋裤能抵的都抵了。
北风烟雪的冬天,别人穿着厚衣厚裤,都还缩着手脚端着脖子,不住的用手搓搓脸增加体温。可李二这边明明穿的异常的单薄却涨红了脸,瞪大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往下流淌,沾住了脸旁凌乱的头发,显得十分的粘腻。
显然,他是急了!!!
“李二,快回家去吧!这大冷的天,也别在这凑热闹了”旁边有明白人规劝着。
这赌局明显就是有诈啊!专门就是糊弄这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却偏偏嗜赌成性的“李二们”。
眼看也是无利可图了,老板也不愿意一个输的精光的人在旁碍了他的财路,也跟着劝起来。
可李二哪里有想走的样子,他踟蹰在赌摊前,央求老板再赊点钱给他翻本。
可老板却再不依允了。说话间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快起来。
赌摊那边争吵的热闹,压根儿没人注意一顶四人抬着的轿子在道儿旁停靠好久。朱红色的幔帘从矫顶一泻流下。轿身用的是敦厚的上等金丝楠木,上面精雕细刻着繁复祥瑞的牡丹花簇。淡色厚呢做的轿帘被冬风刮起,霎那间看上去,气派极了!
轿里的人儿轻轻扯开轿帘的一角,伸出玉指,芊芊一勾。一旁的小厮赶紧屈腰上前,侧耳倾听。
不会儿间,小厮来到人堆儿中间,虽是大户人家的小小一厮,却不知道比这些市井之徒显得轩昂了多少倍。
他厉声道“李二,这里是五两白银给你做下把的赌资,若是赢了,这银子归你。连带着刚才输掉的财物我家主人会一同替你赎回。”
“还有这等的好事?”
“李二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有大户送银子让他赌?”围观的人纷纷私语议论起来。
“那我若是输了呢?不会要我的……”李二很是疑惑。
“放心,你一穷二白,没什么值得我家主人觊觎的。自然也不会伤你害你,只要你将身上所穿的这些衣服脱下来即可。”小厮颔首笑道。
“只要……我的衣……服?”李二一时惊讶的有点语塞。
还没等到李二来得及思考,就被旁边的几人推搡着来到赌桌旁。粗糙的手捂在嘴旁,凑在李二的耳边低声喃喃道“李二,你这身衣服才值几个铜板?有这好事还犹豫什么?赶紧接钱啊”佝偻着的身子透出显着身份的粗鄙。
“那可是白花花的五两白银,你这辈子手里都没拿过这么多的银子吧?一身破秋衣有嘛值得心疼的?赶紧的吧”
“对啊对啊,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换了我别说秋衣秋裤了,就是让我光腚回家。我也乐意!”
几人在一旁,纷纷鼓动着李二去拿银子。
“可是,若是输了…连个遮羞的都没有…我还有什么脸回家?”李二还在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没用,废物啊你!平时不是挺能耐的么?你又不是大姑娘,一个糙老爷们,有啥子好怕的?”一旁的赌摊老板,急着直跳脚。因为他知道,只要李二答应了小厮的条件,那么五锭白银于他来说无异于探囊取物,板上钉钉。
被这么一激,李二果然一个快步冲到富家小厮身边,接过银子问道“当真只要我身上的衣服?”
“绝无虚言”小厮斩钉截铁的回道。
“开始吧,一局定输赢。我不信我李二今天翻不了身。”李二拿着银子,哐机往赌台上一摔,恨恨的说道。
“咱们今天就比谁掷出来的色子点数小”说着李二,拿起骰桶,上下左右的摇晃起来,耳朵也跟着一动一动的,风吹的更急了,李二头上的汗却比刚才又多了许多。
啪的一声,骰桶被拍在了赌案上,提起骰桶,台面上赫然出现了三个一点的骰子。
李二长抒了一口气,放声大笑起来,由于太过激动,眼眶里也扑簌出来几滴眼泪。李二想去拿赌台上的银子,和刚才输掉的衣服,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不会有比三个一更小的点数了。
这时,赌摊老板按住了李二的手,狡黠的怪哼一声“慢着,我还没掷呢!”
边说边脱去了半边的皮袄,露出了文着猛虎下山的半个膀子,两个眼睛仔细的端详了桌面上的骰子,左手拿起骰桶盖在骰托上,右手一个闪现接过骰桶。只见老板紧闭着双眼,手上的骰桶上下翻飞,里面的骰子与骰子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响。看似大力的将骰桶拍在桌上,却没有发出预想的响动,竟有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柔劲掺杂其中。四周围观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的了呼吸,只见有袅袅白烟,从口中吐出,却不见谁喘了大气。
老板开了骰桶,竟见到三个骰子直直的落在一起,一柱擎天,最上面的骰子显示着一点。
“谢了”老板拿起桌上的银子,哈了一口气,用槽牙咬了一口,心满意足的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一旁规劝的好心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拉着自己的小孙女远离了这一场闹剧。
其他围观的人一半惊讶于老板神乎其技的技艺,绝大多数是露出了异常期待欣喜的神情,等待着李二的“一丝不挂”。
“李二,愿赌服输,脱衣服吧”小厮在一旁呼喝着。
这下李二傻了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没完全绽放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半天也不放声一句。
见李二迟迟未动,呆坐在地上,小厮显的不耐烦起来,一个箭步上前,三下五除二扒下了李二的秋衣秋裤。眼看着还有一条可怜的内裤作为最后的遮羞布,小厮也一把撕扯下来,连同刚才的衣裤一同扔进了摊边用来取暖的炉火堆里。整个行动一气呵成,未有半秒迟疑,没等李二有所反抗,他便赤条条的裸露在了众人面前。
空气突然有几秒是寂静的,才一瞬间就爆发出哄堂的大笑。
“什么走运?无非是大户人家用来戏耍羞辱李二的小小手段而已。”
“看李二那厮耍钱耍的裤衩子都没了”
“李二这挨千刀的,李二娘真是瞎了眼,才找这么一块烂泥巴”身边取笑声,嘲讽声不绝于耳。
三、李二之死
那天,富家小厮刚烧了李二的衣服,李二便急忙用手掩住了脸面,挤过拥挤的人潮,往集市外人迹罕至的地方疾奔过去。奔驰中的李二试图同时遮住自己的脸和屁股,可是顾头顾不了尾,顾尾顾不了头。
不知疾驰了多久,身后的人声渐渐小了,眼前的景象也越发的荒凉。李二大口的喘着粗气,停在了一片形如枯槁的大片树林前。冬风凛冽,吹的光秃秃的树枝呜呜作响,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大片的阳光,一个一个的小坟包鳞次栉比。抬眼望去,竟是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可这样的气氛却并没有让李二感觉害怕。反而有一种大大的安全感油然而生。或许现在对于他来讲,只要远离那些看见过他出丑的人,哪里都是好地方。
李二靠着大树大口的喘着粗气,原本因为奔跑涨红的脸,也渐渐散去了血色,北风吹过,汗散去了大半,再没有刚才的一口气憋在胸腔,整个人开始瑟瑟发抖。
刺骨的寒冷让李二开始想念家里的暖炕和小喜肉肉的小手,可是现在自己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回家?钱输了,连衣服都被扒了个精光,光着身子回村子被人耻笑么?
“我要是再去赌钱我就找个绳子吊死算了”
“这是家里最后留着过年的钱,你要是拿去赌钱,就不要回来了”
“李二娘真是瞎了眼跟了这么一个烂赌鬼,命也真是苦啊!”
彼时说过的话,句句戳进了心里,一张张嗤笑的脸扭曲成狰狞的画面化成血气上涌,直冲脑门,光秃的梧桐树上,悬挂着一根大拇指粗细的麻绳显得那么恰当好处,李二径直走了过去,把脖子套在了绳圈里,两脚一蹬,死了!!!
冬去春来,李二再也没有回来,起初二娘拜托街坊四邻一同寻找,却一直无果,慢慢也就没人再去寻他了,大家想着可能只是出门避避风头,没人会料到他会在乱坟岗里的梧桐树上挂了整整一个冬天!
山上的积雪慢慢开始融化,树枝上的冰溜子也滴答滴答开始融成了水流,一滴滴落在李二赤裸的尸体上。许是北方的冬天气温过低,李二的尸体竟完全没有腐坏的痕迹,只有身上零星的几块尸斑和脖子上一道深深的紫红色勒痕证明着他是一个死人。
天逐渐转暖,李二上吊的事依然没人发现,春雷滚滚,天空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后乱葬岗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和这春雨一同苏醒的还有麻绳上的李二。
四、锦城怪事
五月,锦城
锦城是除了京师“大都”以外,最是繁华的城市。地处江南,鱼米之乡,车马粼粼,人流如织。时常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厮长鸣,绿瓦红墙之间,高高飘扬着商铺招牌旗帜,时有歌姬弹奏着淡雅宜人的古琴,檀香轻扬,吴侬暖语绕梁回响。
可这一向太平的锦城,近些日子却出了许多的怪事。锦城首富王员外突然在家暴毙,死状可怖,场面血腥非常,家里值钱的物件也丢了大半。
王员外死后没多久,城中来了一位姓李的北方老板,收购了王员外城西的几个冷清商铺做起了酒楼,当铺,织锻庄等买卖。没几天就把原本冷清的店铺弄的红红火火。这位老板为人甚是随和低调,听他自己说自己在家行二,旁的人也就尊称他一声“李二爷”。只是这位“李二爷”旁的都好只是这脸色常泛着惨白,没什么血色,而且不论天气冷热一律身着高领大褂从不露出脖子。
奇怪的事一桩接着一桩,从王员外死后,城中的孩童便接二连三的失踪。官府花了大气力调查追踪却没有一丝线索,这些失踪孩童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有人说王员外的死是因为撞破了家里的夫人和账房先生私通,所以两个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王员外来个杀之而后快。现在王员外的鬼魂要靠吃孩子修成厉鬼找他二人索命。
一时之间锦城里流言四起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五、衣锦还乡
说话间由春到夏,这天李二娘在家做活儿,右眼从扒眼儿起床一直到日上晌午都不住的跳动,心下想着怕是有啥事要发生了?赶忙念叨着“左眼跳福,右眼祸。有福赶快来……有祸绕门过…有福赶快来……有祸绕门儿过…”
正念叨着就听见“啪~啪~”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二娘赶紧放下手中针线,穿过小院儿中的葡萄架栏去开门,一旁玩耍的小喜儿也跟着凑到母亲的身边,疑惑的歪着小脑袋。
“二娘快开门,我来给你报喜了~开门啊~”
要说这李二娘家中一向拮据,年前家里的爷们李二出门赶集,输了精光让人笑话不说,竟一走就失踪了大半年,虽说平日里家里本就指望不上李二什么,但有个爷们也算有个主心骨。哪像这大半年,李二娘出门竟是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小喜儿也受到了小同伴的孤立。
这下有人来家中报喜,难道……是李二回来了?
“李家娘子,快去迎迎吧~你家李大官人在外做买卖做的风声水起,这下派人回来接小公子了。”
还没等李二娘缓过神来,就见着村东的路被挤得水泄不通,远处的乡亲们簇拥着一支浩浩汤汤的锦衣队伍向自己家的方向涌来,其中领头的是一个面露稳重年纪较长,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队伍边上几个凑热闹的孩童指着门口一个粗布蓝衣的贤淑妇人道“那个人就是李二的媳妇。”听闻此话八字胡紧忙加快脚步,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来,对着李二娘连连作揖道“这位就是主母吧?我乃李家二爷的管家——陈大福。您可以叫我陈管家”
李二娘紧忙伸手扶起男人,故作镇定道“多礼了,快起来”,可仍是遮不住满脸的疑惑。
陈大福借势起身回头指着身后的两列华服少年道“你们还不赶紧给主母请安?”听言旁边的两列华服少年也连忙深深作揖,齐声道“主母万福金安。”
这回还没等李二娘回礼,陈大福就开了腔“我们家大官人李二爷在锦城做了大买卖发了迹。这心中时常记挂着夫人,小少爷还有老太爷。奈何锦城生意太过繁忙实在脱不开身,所以特命小人替二爷回乡探亲。”陈大福堆着笑容娓娓道来。旁边的华服少年们也并没有闲下,井然有序的开始卸下肩头的担子,将一件件的礼盒以及马车里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一一拿出,列在了不太宽敞的农家小院里。
接下来的几天,李家大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宴席招待了全村的人,又捐钱修了私塾和村西常年泥泞的小路。紧接着李二娘和李二的爹就被安排到了离村子最近的大城市——襄平城里的一处大宅安了家。
陈大福则带着小喜儿赶往了锦城。
按理说这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桥段李二唱完应该把妻儿老小一同接到锦城团圆,可为何只偏偏带了儿子小喜儿一人回去?
其中原由被陈大福解释的入情入理,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二爷说本想着将夫人和老太爷一同接到锦城一家团圆。可是一想到老太爷年纪实在是大了,不便跋山涉水舟车劳顿的往锦城奔波。而且南方的天气不比北方,夏季实在难熬。老太爷身边又着实离不开夫人的照顾。虽然二爷心中委实挂念夫人,可还需委屈夫人先留在家中替二爷尽孝,侍奉好老太爷。而锦城地处江南,读书之风盛行,又多出麒麟才子,固先行将小少爷接去读书。等天气转凉,再一同将夫人和老太爷接走共赴锦城,到时候再一家欢聚,共享天伦。”
六、屠手救狐
李二娘与李二夫妻多年,却从不知李二竟会说出如此细腻感人之言。可当年的李二摇身变成了如今的李二爷,又是谁能料想得到的呢?况且这李二在如今飞黄腾达之际还能不忘结发之情,这使李二娘大为感动。
更下定决心要侍奉好公公,等待一家团圆的那天。
可真等小喜儿要走的那天,李二娘的右眼皮又开始不住的跳动。李二娘恐怕路途遥远,会出个什么意外,便特意叮咛陈大福照顾好小喜儿,并把贴身带着的护身符挎在了小喜儿的脖子上,放进了小喜的衣服深处。
要说这小喜,长相和性格都像极了他的娘亲,为人踏实亲和,乖巧中又透着三分机灵。一路上家中随行的仆人都很是喜欢这个善良的小少爷。
“听说了么?锦城中又丢了许多的孩子”
“怎么没听说?连锦城旁的几个乡镇。也丢了许多得孩童”
“听说这事惊动了“大都”,特意从六扇门派了十八个金衣捕快来查案,可还是没什么线索。”
“要我说,这肯定是王员外死去的鬼魂作祟……”
“真搞不懂,李二爷这个时候把小少爷接过去干嘛?人心惶惶的…不怕丢了么?…”
一堆小厮借着休息之余,靠着大树的阴凉,话起了家常。几步开外停着小喜儿休息时候坐的马车
“嘘,别说了,一会吵醒了小少爷,让他听见这番让人惶恐的言论,害了心病。你们的差事还想不想要了?”其中一个稍微年纪微长的青年在一旁提醒,本来你一言我一语聊的正开怀的几个人,顿时鸦雀无声了。
可这还是让在马车里小憩的喜儿,听了个一清二楚。
经过十几天的跋涉,眼看翻过前面这座“镜音山”就到锦城地界。可偏偏天公不作美,队伍行至半山腰,竟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小喜坐的马车轮子陷入了泥沼,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一同发力才将马车推出。
这种天气如何赶路?还是小喜眼睛伶俐,望见前方没几步的地方有一个四方凉亭。这不正是躲雨的好去处么?
透过雨幕朦胧望去,亭中隐约一个人影。几个小厮先行跑了过去欲把躲雨之人撵出亭去,小喜急忙跟上,上前制止。
“还是这位小兄弟明事理,这雨亭又不是你们这群狗腿子开的,凭什么让我走?”说话之人声音洪亮,向小喜颔首笑道。只瞧他身着粗衣,右手旁放着猎叉,身材结实而魁梧。满脸的络腮胡子竟也遮不住右脸上的一道刀疤,粗粗看去,面容有些说不出的狰狞。
一旁的小厮毕竟年轻气盛,隐隐有些要发作。要说还是陈大福经验老道,看出这大汉绝非善类,在下面偷偷摆了一个息事宁人的手势,也就作罢了。
小喜听闻这话也不生气,反而被猎户身旁的笼子吸引了过去。笼中装着一个玲珑剔透,通体雪白的小狐狸。要说这狐狸也是有些灵性,见到小喜就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哭的小喜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大叔,这小狐狸很是可爱,是你养的么?”小喜怯生生的问道。
“我自己都要养不活了,怎么会养这畜生?这是我今天上山猎到的,这小狐狸机灵得狠,吃了我许多的诱饵就是不上道,今天要不是我在饵中做了点手脚?可还逮不到这个畜生呢”说着猎户心中竟腾出一丝怒气,恨恨一脚踹在了装白狐的笼子上。
小狐狸身子一个激灵,缩成一个小团,身上瑟瑟发着抖,小喜也有些吓到了。
“那大叔把小狐狸猎回去有什么用途啊?”
“这狐狸的皮毛这么好,卖给皮货行,做条毛领子。能换好些银子,供我吃喝岂不快活?”
“既然这样,那……那么大叔把小狐狸卖给我可以么?”
“卖给你?”大汉轻挑着眉毛道,斜眼打量着小喜。只见小喜轻抿着嘴唇,一双眸子忽闪,带着一百二十分的期待。
“卖你?也行,十两银子。”l
“十两银子?你穷疯了吧?这小狐狸做成领子,也不值十两啊?”一旁的小厮愤愤道。
“这小白狐是我猎来的,我说卖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你们啊,爱买不买!”猎户吃准了小喜这孩子对小白狐的喜爱,一口咬死了价格。
这时旁边的几个小厮已经露出了不喜之色,陈大福在一旁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示意他们勿生是非。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来一锭银子递给了猎户,说道“既然,是我们少爷喜欢的物件,哪怕是五十两也是值的”
猎户接过银子讪讪的笑了一声“小兄弟,这狐狸归你了,我呀要下山喝酒了……你们也赶紧下山吧,听说这山顶可是时常有妖精出没……”说着拿起手旁的猎叉,走出凉亭,消失在渐颓的雨幕中…
“呸,临走还不忘吓唬人”一个小厮粹了一口唾沫,然后跟着大家围拢到小喜身旁,端详起这个白狐。
“咦,少爷!这狐狸的后腿,好像是伤了”听闻这话,懂事的小厮跑到马车里拿来了药箱。
“小狐狸,我给你上金疮药,这对你的伤有好处,你要忍着疼哦”小喜一手抚着小狐狸的头瓮声说道。要说这小白狐也是伶俐,竟仿佛能听懂人言一样,安静的匍匐在小喜的腿上。
“这雨也停了。腿也包扎完了,想必你也想家了。快走吧,以后别再贪吃了。下次再被猎户叔叔抓了去,怕是没人能救你了。”小喜将小狐狸放在地上,温和的婆娑着小狐狸的头,轻声嘱咐道。
这小狐狸两步跳到凉亭外,连连回头看着小喜,虽然后腿受了一些伤痛。但不难看出身手还很是矫捷。
“走吧,快回家吧!”
听闻这话踟蹰在凉亭前频频回顾的小狐狸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七、狐狸的报恩
这场雨耽误了行程,队伍行至山顶时天已大黑。雨后泥泞,行至此处怕也不能再前了。定睛瞧,前方朦朦有些许烛光,竟是一户人家。没和别人商量。陈大福当下决定去碰碰运气,看看能否借宿一晚。
来开门的是一位老妪,花白的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挽成了一个光滑的发髻,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听说小喜他们是来借宿的,没有矫情什么,就热情的把他们让进了门。
“你们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吧?来,大娘给你们烧点饭。”老妇人嘴里说着,手就开始忙活起来。淘米,摘菜一气呵成。
“老奶奶,您别忙了。在府上叨扰本来就挺不好意思的。还劳烦您给我们做饭。真是折煞我们了。我们这随身带着干粮,随便吃点就行。”小喜见老欧忙前忙后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说着还向陈大福讨了些银子送给老人。
“使不得……这过了门就是客人,哪有来我家吃饭还收钱的道理?你这孩子真是乖巧懂事,我孙女见了你一定欢喜”老欧一边炒着大锅的菜,一边推脱着小喜递到手边的银子。
“我这孙女啊也就比你大不了多少。哪哪儿都好,长得也水灵。就是这性子像极了男孩子。平时上串下跳顽皮惯了。这不,今天早上出门玩,不巧赶上下雨路滑,弄伤了右脚。在屋里歇着呢,要搁平时啊,这时候肯定围在我们身边,玩的正欢呢!”几句话的功夫,这老妇人的菜就炒好了一盘。
“小姐姐的脚受伤了么?我们车里有很好的金疮药,我拿出来给小姐姐也涂一些吧?”听闻他人受伤,小喜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
“没关系的,其实……其实就是一点点小伤。”稚气又清脆的声音中又带着一丝羞涩从背后响起。小喜回首向后,只见一个身着白裙,笑意盈盈的烂漫姑娘站在身后。
“孩子,这就是我孙女叫灵儿。对了,说了半天你叫什么呀?”
“我姓李名萧然,不过家里人都叫我小喜,您和灵儿姐姐叫我小喜就成。”
“好好……好孩子,奶奶这饭做好了,快叫上他们一起吃点。”
灵儿带着腼腆的笑拉过小喜的手,“走,我带你去饭厅。”
一桌的菜尽是素食,这让因为赶路而心烦意乱的小厮们很是不满,可见到小少爷一脸坦荡的样子,也没谁敢站出来挑刺。
“吃吃吃,别客气。多吃点多吃点”老欧在一旁忙着给少年们加菜,可吃了没几口,除了小喜以外再没人动筷子了。想来也知道,这老人啊毕竟是上了年纪,手脚和眼神都不是很灵光。这把糖当盐,把盐当糖的事是常有的。
饭菜虽然不和胃口,可这老妇家自酿的槐花蜜却有着醉人的香气。连一向谨慎自持的陈大福也忍不住贪喝了几杯。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酒气的甜香。几杯下肚,就都纷纷醉倒在地。最后竟只剩下小喜和灵儿祖孙还是清醒的。而一旁的小喜只顾着和灵儿玩耍,压根没发现一丝不妥。
“孩子,这菜好吃么?”老妇人和声问道。
“恩,我是爱吃的。”
“哎,难为你这懂事的孩子,不忍看我白忙一番……”
“其实,奶奶是故意做的难吃的……”灵儿在一旁天真的说道。
“为何”被灵儿这么一说,小喜实在不解。
“哈哈哈~为了让他们多多喝酒啊”灵儿带着笑的声音像银铃一样好听。
“小喜,你这一去可是去看望你的父亲李二?”老妇没有回答小喜的问题,反而询问起小喜来。
“是的,奶奶是听大福叔说的么?爹爹在锦城发了迹……要接我过来读书……”
“小喜……你爹他……”灵儿眨巴眨巴眼睛,到嘴边的却生生咽了下去。
“我爹?我爹怎么了?”小喜一脸急切。
“你可知道这锦城里近些日子丢了许多的孩子?而这些孩子又都去了哪里?”老妇意味深长的问道。
“是有一些耳闻的,听说好像是怨死的王员外索命,但是他们怕我听了害怕,害了心病,多了也不讲与我听。”
“这些孩童确实是被恶鬼所害。可这恶鬼不是王员外,而是另有其人。”老妇悠悠道。
原来这老妇乃这“镜音山”中修行了千年的狐仙儿,小喜今日所救的小白狐自然就是这狐仙儿的孙女——灵儿。灵儿初修人形,法力尚弱又极其贪玩。今日幸得小喜所救,才免遭毒手。
灵儿回家之后将今天种种,说与奶奶听。
老狐仙掐指一算,得知恩人小喜此去锦城凶多吉少。而这大凶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小喜的生生父亲——李二。当日李二吊死在乱坟岗中,周围阴气汇聚,致使李二尸身不腐,修炼成妖。来到锦城杀害城中首富的是他,夺了人家钱财的是他,偷走孩童挖人心肝儿练魔的也是他。
这李二所修习的妖法残忍至极,不仅需吃够九九八十一个童男女的心脏,最关键的是吃够心肝后,还要吸食自己至亲骨肉的脑髓才能修成魔道。到时李二将法力大增,普天之下将再没有能降服李二之人。
这灵儿祖孙虽为异类,却懂得人间真情,明白知恩图报,故特在此地等候恩人小喜,要救他于水火之中。
八、父子团聚
鸡啼三声后,天已微微泛白。家仆们渐渐从醉意中清醒过来。
吃过早餐,向灵儿祖孙道谢后,一行人便继续赶路了。不出意外的话,晌午时分便能抵达锦城。
这一路小喜一反常态,少了几许活奋。安静得坐在马车里思量着昨夜狐仙奶奶说过的话“孩子,奶奶说的话你可以不信。但是这件宝贝你随身带好。关键时刻可保你性命,倘若回去真有什么不妥。就来这镜音山中寻我。我祖孙二人定当全力相助。”
实话实说,让小喜完全相信这样一番不着边际的言论确实困难,可是小喜真心觉得这灵儿祖孙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感不忍抗拒。一路的颠簸,晃的小喜有点头晕,昏昏欲睡时手中还紧紧握着狐仙奶奶送给他的护身锦囊。
人声逐渐鼎沸,路旁的景象也繁华起来。
队伍的速度慢了。马车外的陈大福轻生唤了一声“小少爷”。恍惚中的小喜霎时精神抖擞了一下“哎”了一声回应。
轻轻撩开窗帘,“什么事大福叔?”
“过了这条街就是我们府上了,刚才二爷派人来迎,说二爷早早在家备好了酒菜替您接风。”
“爹爹,真是费心了。”
说话间,就到了李府。
青墨色的墙院围绕,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书着烫金的两个大字“李府”。大门左右两旁卫着两个威武栩栩的石狮子。两边各站着两排丫鬟小厮。这架势看上去真是好生气派!
见小喜从马车上下来,一列人齐齐的口呼“万福”,其中一人还去一旁燃起了鞭炮以示欢迎。
“我儿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快随爹进内堂,为你接风洗尘。”一个高领大褂,脸色惨白,眼窝深陷的男人从人群中间径直走到马车前面,一脸的欣喜无以言表。
一双冰冷的手,抚在小喜的肩头。一股寒意从肩头蔓延至全身。
见到许久未见的爹,小喜竟然呆楞住了。
这哪里还是当日那个在恶寒里一丝不挂也红光满面的精壮男人?哪怕是三伏天,见到这样一个阴气森森的样子,也会让人忍不住打个冷颤。
“爹……爹……”陈大福在一边咳了两声,小喜这才回过神来,连声唤道。
“萧然孩儿,许是很长时日没有见到为父,生疏了许多啊”李二一手揽着小喜的肩头往内厅走去,一边道。
萧然?小喜心中咯噔一声,平时自家的人只唤他为小喜,尤其是这李二,说小喜这名字讨福又上口而萧然二字不接地气又文绉,嫌弃的狠!
可如今,这李二竟口呼“萧然”……着实是不对劲儿了!
接风宴上,李二宴请了锦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推杯换盏之间,小喜无意中瞥见李二颈上一条紫青淤痕。心中更是一惊,心中想起狐仙奶奶说过的话“你爹吊死在乱葬岗,修炼成魔……”这下小喜更是无心吃饭,又怕李二看出端倪,只好装作欢喜的样子与李二亲昵。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几个豪绅包括李二都已醉的不省人事。
豪绅们都在自家的小厮的搀扶下,勉强上了马车回了府,只有李二一人,虽然看起来已是醉资。却独自一人走了……
“大福叔,我爹呢?去哪了?”
“回少爷,估摸着二爷应该是回住“雨花斋”了,这小楼被安在宅子东南一隅,人烟甚是稀少。而且,老爷吩咐过谁也不许进去,就连平日里的打扫也是二爷亲力亲为。我看……少爷以后也是别去为妙。”
九、“雨花斋”
陈大福将小喜安排在李府中央一处极好的小院中,夜半蝉鸣,小喜辗转难眠。
寂静的夜里,竟兀自响起一声孩童的哭闹。短促的一声过后,戛然而止,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又陷入无声的夜……
翌日,清晨。
一夜无眠的小喜,早早起了床梳洗整齐。想着昨夜那声“孩子”的啼哭,小喜对李二住的雨花斋起了很大的疑心。
心想着“不如趁着给父亲请安的机会去一探究竟。父亲从言谈举止到待人接物,再到一些很细枝末节的事情上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点点实在可疑”,想着便推开门走向了李府东南角的“雨花斋”。
偌大的宅院被归置的很有门道。溪、桥、山、亭、小巧玲珑,布局精明,尽显其自然之美。水榭楼台之间,灰瓦白墙相得益彰。
行了大约一刻钟,两旁的景象竟有种颓败之势,只有高耸入云的树,遮住了大片的阳光。一栋三层小楼孤独的杵立在阴影之下,风吹过来,空气中略微带着一种血的腥腻。
“咚咚咚~”小喜一边敲着门一边道“爹,我是小喜,我来给你请安啦!”
“咚咚咚~”敲了几次,里面却没有回应。小喜只好推门走了进去。
一层的装修摆设很是寡淡,只有四张太师椅和一个床榻整齐摆放,与整个李府比起来显的格格不入。小喜很是不懂,为何李府的正主,却要独居在这样一个偏僻又简陋的雨花斋之中?莫非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要避人耳目?
迈步向前,走上二楼。
“爹、你在么?”小喜边上楼,边低声喊道。可除了听到耳朵里说不出怪异的木质楼梯被踏的吱吱作响的声音。四周竟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的血气味更重了,小喜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爹。你在睡觉么?”走上二楼,空无一人。只一张有些年头的床上摆放着一条棉被被叠放的很是整齐,像是压根没有人生活痕迹的模样。
猛的一抬头,竟有阵阵殷红从棚顶渗出……
小喜的心为之一惊,这个时候巨大的好奇心战胜了心中的恐惧感,驱使着小喜走向三楼。
“砰砰砰~砰砰砰~”安静的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的声音。半掩着的门,伸手推开。里面的景象吓的小喜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磕磕绊绊的勉强站了起来,发动了身体所有的力气,跑出了雨花斋。
跑出了一段距离,小喜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回想起三楼的景象,忍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那是怎样的画面?只看见一地白花花的肉,赤条条的被横七竖八的摆在地上,每一具小小的尸体上,心脏的位置都被掏出一个大洞。
“萧然,怎么在这?是不是迷路了?”逆着光,一张阴灿灿的脸。
“爹~爹”小喜压制住了心中的恐惧,一脸的天真无邪“我想去给爹请安。可这院子太好看了。我东转转,西逛逛就找不到路了~”
李二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挂着诡笑道“你我父子二人不用拘泥俗礼,晨昏定省繁文缛节能免则免。为父现在喜静不喜动,我所居的雨花斋你也不必来了。”
小喜口中连连应和,心中却长吁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没有被李二看出破绽。
九、再回“镜音山”
用过早饭后,李二自己托辞要去店中谈一笔买卖,便吩咐陈大福带小喜在城中四处转转,看看锦城的繁华大道。
可陈大福乃一府管家,自打从锦城出发去往李二老家将小少爷接回,已过去数日。一回来便有诸多大事小情等他处理,实在无暇分身再陪小少爷去溜大街。便吩咐两位信得过的稳重男仆陪同小喜。
小喜在心中暗自窃喜,他已打定主意要去“镜音山”
中找灵儿祖孙寻求帮助,带上心思缜密的陈大福,实在有碍计划的顺利进行。
出了李府,小喜直说想去城郊的镜音山转转看看风景。两个小厮虽然觉得路途微远,但又没有什么太不妥帖的,便应允了。当然更主要的事,两个小厮为了讨好小主人也不会忤逆小喜的意思。
一路行至镜音山脚下,竟然起了一层薄雾,云雾缭绕,一时在山中找不准了方向。正当三人苦恼之时,朦胧中迎面走来一个身着白裙的少女,还没看清容貌,已先闻其声。
“小喜?是你么?”好听的嗓音犹如黄鹂一般清脆。
“灵儿姐姐?”小喜忙回道。
说话间,白裙少女走到了跟前,十二三岁的模样娇俏可人。
“奶奶说今日你会来山中寻我们。我怕你走不出结界,特意出来迎你。”灵儿在小喜耳畔压低了声音道。
小喜点了点头,心中会意。回首对跟在身旁的两个小厮说道“这是我前些日子结识的朋友,我要去她家中叙叙旧,你们随我来吧。”
两个小厮对看一眼,点头应允,虽然两人都对这深山之中竟然还有人家大为疑惑,况且对这小少爷怎么会初来乍到就有了朋友心中存疑。但自知身份卑微,丝毫不敢忤逆小喜的意思。只好紧紧跟在身后,寸步不离,护其左右。
在灵儿的引领下,本来团团转圈的几人,才步行了百余步就来到了一栋农家小院前。院前一位素衣老妪在门口不住张望。
“小喜啊~奶奶今天一早梳妆的时候啊,竟然留了一缕头发没有盘上,我就说今天有客人要来。特意嘱咐灵儿今天在山中玩耍的时候留心客人。看、这还真把你迎来了。”老妪见到小喜,一把拉过他的手就往屋内走,边走边在小喜身边絮叨着,好生亲切!
进了内堂,灵儿连忙倒了三杯茶水,小喜连同两位小厮赶了一路正是口干舌燥,便都一饮而尽。可刚喝下茶水没一会儿,两个小厮就都昏昏睡去了。
“他们醒着,咱们不好说话。”灵儿扑闪着睫毛,浑身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可还没等灵儿祖孙再说第二句话,小喜就扑通跪倒在地。“奶奶,当日是我糊涂。没有听信您的劝告,今日我算亲眼见到爹爹的暴行。我知道奶奶道行深厚,求奶奶降服爹爹,不要再让他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老妪一把搀扶起小喜连忙说道“你乃我祖孙二人的恩公,我俩福泽浅薄如何能受你如此大礼?当日若不是你,灵儿早就死在了猎户手中。我们虽为异类亦懂得天道轮回,知恩图报的道理。”
“你爹……其实不是你爹。”灵儿道。
“我爹不是我爹?”小喜满是不解。
“这么说吧,你爹早就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了,他体内不过是乱坟岗中的怨气所汇聚的恶灵。而你爹的身体不过就是恶灵的容器罢了。”灵儿解释道。
“所以爹爹性情大变?他根本不是我爹?只是占用了爹的身体?”
“可以这么说吧!”老妪应和道。
说到这茬,小喜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情,拼命的眨巴着眼睛不让眼泪留出来,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难过哭出声来,他在坚强,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灵儿祖孙赶紧和声安慰。
“奶奶,我本来以为是爹爹自己做了坏事想要靠这种阴毒的手法获得永生,我以为他只是想活下去……”小喜哽咽着喉头说不下去。
灵儿祖孙不知如何宽慰,只好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给予他鼓励。缓了好大一会儿,小喜才又说道“为什么……为什么爹爹死了都不让他安心?为什么要拿爹爹的身体去做坏事?……其实……其实我和娘一直在等爹回来……不要这么有钱的爹……我不要……”
灵儿祖孙相对无言,只能默默陪在小喜身边,等待着他平复好情绪。
十、蛰伏
再回到李府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跟着小喜回来的除了两个小厮以外还有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女。
“灵儿姐姐是我的朋友,要在家中小住几日。父亲和大福叔平日里为了家里操心的很。这点小事就不用通报了。”小喜正言道。
两个小厮都是机灵人,自然会意小喜其中的深意。
灵儿被小喜安置在离自己住的“景福楼”最近的“桦甸阁”中。
就这样白日里灵儿是个明朗少女,到了晚上便幻成白狐模样溜进“景福楼”夜夜护在小喜左右。
锦城中的孩子丢了一茬又一茬,富人家早早的把自家的少爷小姐送到外地避难,可怜穷人家的孩子却无处投奔!
小喜时不时的问灵儿何时才能除掉这个借着李二身子为非作歹的恶灵?灵儿每次都一本正经的说“时机未到,时机未到……”
“喜儿过几天就是中秋了!”灵儿爬在窗棂旁,看着外面的月亮悠悠的道。
“是啊,中秋节是一家团聚的日子。灵儿你是想奶奶了么?其实,我也想我娘和我爷爷了。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小喜凑过身子,两个胳膊也拄在了窗台上,抬头看着满天的星光。
“恩,你娘一定是个美人,才把你生的这么好看”灵儿漫不经心的说道,小喜却红了脸庞。
“小喜”灵儿突的转过身来直直的盯着小喜的眼睛,正襟道。“中秋月圆夜就是你的大劫之日,那天李二会对你下毒手的”
听闻此话,小喜身子一怔,却没有做任何回应依然平静的看着灵儿,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容。
“奶奶说修炼此邪功最为关键的就是在月圆之夜吸食至亲骨肉的脑髓,方能九九归一,修炼大成。所以……你做好准备了么?”
“之前我们迟迟没有行动,是因为他的目标并不是你,这样你就不能将他引到“镜音山”中,虽说奶奶修炼了千年有些道行。可她若是离了镜音山法力就会大大的减弱,所以只有在月圆之夜,李二一定要对你动手的时候,你将他引到镜音山中,我们才有办法除了他。”灵儿道。
“恩,我懂了”小喜坚定的点了点头。
转眼就到了中秋佳节,李府里忙里忙外操办着中秋家宴,好不热闹!可与其说是家宴,不如说是打着阖家安康的幌子实则权钱交易的豪绅聚会。
小喜作为锦城新首富家的大少爷自然也名列其中,场面上饮上几杯水酒是无可厚非,但小喜毕竟年龄尚小,旁的明白事理的人也不会猛劲劝酒。小喜今日却醉了,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而灌酒的不是别人正是锦城首富,李萧然的亲爹——李二。今日他一反常态,左右托辞让小喜把那烈酒一杯杯的往肚子里灌,还美名其曰尺父子情深。
小喜胸中了然李二肚子里的小九九。
中秋佳节,尺牍情深。家宴过后,父子二人独自携手赏月。不胜酒力的二人醉倒在父亲独居的“雨花斋”中,第二天李家大少爷李萧然无故莫名失踪。而这,不过是锦城中这些日子发生过的众多儿童失踪案的其中一件。李二也不过是一个痛失爱子的普通父亲。
小喜今日能够如此坦荡的将这一杯杯一壶壶的烈酒一饮而尽,都是因为灵儿将一颗号称百毒不侵的琥珀珠推进了小喜的丹田之中。别说这小小的几杯酒水能全数化解,就连天下第一奇毒——鹤顶红喝下,身体也全无大碍。
酒席散了,微醺的李二摒退了下人,如料想一样独自一人扶着小喜走向了府中东南角的雨花斋,许是今日就要大功练成,心中欣喜若狂,放松了警惕,也可能是几杯竹叶青下肚麻痹了神经。李二全然没有发现一路尾随自己的小白狐。
十一、了断
小喜一路假寐,被搀到“雨花斋”,抑制住心中莫大的恐惧,不去想那天见到的一地白肉和血淋淋的地板。
一步一步……从一楼踏向三楼。这恐怕是小喜在世十年来,最为漫长最为纠结的一路。空气中的血腥味较那天淡了许多,可孩子终究是敏感的,小喜还是在这空气中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吱哇一声三楼的门开了,诡异的声音在空荡的楼中回响不绝。门内景象竟是异常的干净。除了地板上用猩红的朱漆画的一个阴阳八卦阵和一个四角方尊鼎别无其他。
“萧然,别怪为父,我也是迫不得已。”李二恶邪一笑,在小喜耳边轻语道。
接着,将小喜放入八卦阵的中央,自己则双腿盘坐在小喜的对面,前方放着四角方尊鼎。只瞧着李二双手合十,紧闭双目。旋即瞪大双眼,从袖口拿出三截拇指粗细的黑香,燃着插进四角方尊鼎内,口中还念念有词,似经文,似番语,又似符咒。
一场仪式作罢,终于等到李二要真正痛下毒手的时候。一只惨白的手直直伸向小喜……不、确切的说,那不是手,而是一只,只剩白骨没有皮肉的爪子。
“嗖”的一声,这只爪子径直向小喜的咽喉插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狐仙奶奶挂在小喜胸前的护身符发出一道金黄、将李二弹到一边。如若不然,想必小喜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也是趁着这个空挡小喜夺门而出,和蛰伏在门口的灵儿汇合。
灵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精致木马,对着其吹了一口气,木马旋即变成了一匹神采俊逸的高头大马。
两人翻身骑在马背上,一路向镜音山方向疾驰而去…此时两人的心情都是复杂而矛盾的,怕李二太早追上,又怕马儿太快,落下李二太远,找不见他们……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凛冽而过,马背上的两人紧绷着神经,相拥无言,随着马背的颠簸大口的喘着粗气,转眼已跑出了锦城。
“萧~然~孩儿~你要去到哪里啊~为何丢下为父啊?”凄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只见一个形容枯槁的鬼魅一般的人,跨着巨大的步子追了上来,眼看就只有几步之遥那一双白骨一般的手就要搭在小喜的肩膀上了。
“驾~驾”看势,灵儿赶快夹紧了马肚子,胯下的白马又加快了些速度。
“萧~然”拉长的呻吟声在耳边响起,一阵寒风吹过身后。
“小喜快扔针…”灵儿手里拿着马缰,还不住回头张望情况。小喜听到灵儿的提点,这才想起胸前的口袋里装着的一包绣花针,小喜立马从胸前掏出十二根被码的整整齐齐的银针。
只瞧两根银针“刷~刷”两声被掷发到空中,旋即化成两柄锋利的短剑径直射向李二。李二心中大惊,万没料到两个孩子竟会有如此应对之策。心中一时轻敌,没了准备,第一把短剑就这样精狠的刺进了李二的肩头。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第二柄短剑飞向李二胸口时,李二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只微微擦破了一点脸皮。
“好小子,竟然还有这一手,待我逮到你,我要抽了你的筋骨,扒了你的皮肉。”李二一改往日的阴雅,凶相尽显,硬生生的拔下了刺在左肩的短剑,恨恨的丢在了一旁。
尽管如此,两根银针确实发挥了他们的作用,拖住了李二一些时辰。
吃了亏的李二,虽然落下了一段路程,却愈发的发了狠劲儿,两腿空蹬一下竟跳出去了十好几米,眼看着就是又要追上小喜的样子。
李二如鬼如魅一般的速度追了上来,吓的小喜赶紧又“刷刷”的掷了几根银针,虽让李二慢下了追赶的脚步,却都一一被躲了过去
很显然对于李二来说银针已经不具备杀伤力了,小喜又从袖口拿出一把早上灵儿交给他的木梳,随手向后一扔,只见一把普通的檀香木梳在落在地上的那一刹间竟长大了数百倍,远远望去就想一座巨大的“木梳山”孤独的耸立在李二和小喜之间。
一时间,李二慌了阵脚,没成想平时文弱的小喜。今日却接二连三的拿出如此之多的宝物来对付他。而且一看就是有高人在幕后指点迷津。可事已至此,胜败在此一举,一定要在月圆之夜吸食了自己儿子——李萧然的脑髓,方能九九归一,否则此前种种就都前功尽弃。
想到这,李二提了提精神,顾不上潺潺留血的肩膀,只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麻利的绕过这檀香木梳山。可这山脚绵延数里,要想实打实的靠着双腿绕过去,着实是要浪费许久的时辰。唯好作罢,如今只有徒手劈砍这一根根粗大的檀香木,劈出一条去路才算王道。
檀香木闻之有异香,佩之能驱邪。
李二一掌掌的劈向一根根的檀木,每一次劈砍都痛入骨肉。不削一会儿,檀木虽才被劈断两根,李二的双手却已血肉模糊。
李二从被劈断的两根檀木空隙中勉强挤了出来。换了一副狰狞面孔,脚下如同生风一般,一路奔着小喜走过的痕迹狂飙过去。
前方疾驰的白马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马蹄一骑绝尘飞奔至“镜音山”的方向,分毫不敢怠慢。
眼看再行个半刻钟就要到“镜音山”了,可坐在马背上逃生的二人却依旧如坐针毡一般不住回头张望着后方的情况。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快给我站住,今日就算你们逃到海角天边,我也要把你们抓回来下酒吃肉。”从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能听的出来受伤的李二已呈现出癫狂之状。
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看见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狂飙过来。
“刷刷刷”小喜将最后的三根绣花针掷了出去,却被这“张牙舞爪”一一躲过。距离越缩越短,凄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小喜又是向后一抛,李二下意识的以为又是银针,刚想躲闪,却只见一面铜镜“哐当”一声掉到地上,又是一个刹那……
小小的铜镜竟又长成数百倍之大,横亘在追与逃之间。
李二的身子由于惯性的作用没刹住闸,结结实实的撞到了铜镜上。这一撞不要紧,李二蹬时被弹到几米开外的地上。脑子一下子懵了,身子也被撞的生生的疼。
在地上呆愣了几秒钟后,李二晃过了神思,运劲全身气力,掌掌生风,打到铜镜之上。却只在寂静的野岭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拍击声响。铜镜纹丝不动的端立在那,镜面上连一个裂纹也没有。
接连吃了几次大亏,李二愈渐癫狂,眼神里也尽是无垠怒火。
另一边,小喜二人已快马赶回了“镜音山”。想这一路杀机四伏,九死一生。如今与狐仙奶奶汇合,二人才算松了半口气。
三人严阵以待,观望着不远处的动静。隐约只听见不远处“咚”的一声落地的声音,一个人影从铜镜上方翻身下来,跳到了地上。
狐仙奶奶原本禁闭的双目,倏然睁开,紧缩眉头,叹了一口气道“哎!这铜镜滑如冰,厚若石,他竟能这么快就翻越过来,这厮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
狂风怒号,飞沙走石之间一个黑影瞬间扶摇直上“镜音山”顶。面对三人发出一阵尖锐的怪笑。“哈哈哈~如今还有什么解数都赶紧招呼上来,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哼~老东西,我看你能护他几时?”说着李二轻蔑的瞟了狐仙奶奶一眼。
“废话少说,有我在,这孩子你是害他不了!”狐仙奶奶一边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一边正言道。
“那你就受死好了”李二大吼一声,反手就是一掌,只见四周沙石俱被掌风带起,汇聚成一道“黑蟒”直冲狐仙奶奶的天灵,呼啸而去。
小喜大喊一声“不好!”想将狐仙奶奶拽离“黑蟒”的攻击范围,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狐仙奶奶周身发出一道通天红光,几人俱被“霞”光刺得看不清周遭的事物。
霞光散尽,几人睁开双眼,月光之下站着一只一人来高,皮毛如月华般清濯明净的银色,皎洁出尘的九尾狐狸。血红色的瞳孔里,透着腾腾杀意。
“我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青丘狐——涂山九尾。你我同为异类,你何苦坏我修行?”李二入道虽晚,却早就听闻过“涂山九尾”的大名。
涂山九尾——青丘国近两千年来,唯一长出九条尾巴的狐狸。
狐,五十岁,能化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通阴阳解人意,能知千里事;每百年长一尾,通常长到八尾便实属不易,长出九尾必是天赋异禀,加之遇善人点化。千百年来,天赋异禀的不多,天赋异禀又能遇到善人点化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传说这涂山有着倾国的容貌和资质极高的悟性,初入凡尘便遇到了给他第九条尾巴的少年。本有着大好的成仙路,却因和少年相恋触犯了青丘律法,固被青丘大神画“镜音”为牢,只要涂山迈出“镜音山”一步,便法力降低九层;若十二个时辰不在镜音山中,便会折损十年修为。
这也是为何小喜和灵儿千方百计把李二引至“镜音山”
境内的原因。因为,出了这镜音山方圆,涂山便不是这李二的对手。
“你还恬不知耻的跟我说修为?你这修炼法子,可是大损了阴德的。休要说我与你同为一类!”九尾狐并没有开口,却从丹田传出声音。
还没等九尾说完话,猛的又是呼啸一掌,李二心中明了这涂山法力深厚,硬拼是如何都不能得逞,只好趁九尾狐分心之际,攻其不备,才有一丝胜算。
可还没等掌风推波上来,电光火石之间,九尾狐便从口中吐出熊熊火焰,像是一条火龙一般,吞噬着周遭的黑暗和迎面击来的掌风,一股脑的又迂回到李二身边。
一时之间火光冲天,小喜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灵儿在紧张的屏气凝神中却也不忘给小喜解释“奶奶口吐的这叫六丁神火,虽和普通人家烧菜做饭的火焰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神力却是异常惊人!对付李二这等妖魔,普通的火焰根本不能伤他分毫,可这六丁神火别说是凡人就连妖怪神魔碰了,也是难逃厄运!今日奶奶冒险使用,也只有这样才能置他于死地。”
刹那之间李二被火焰吞噬其中,痛苦的哀嚎声回荡在这悠悠的镜音山谷之中。
“去找你的轮回路吧!”九尾狐说话之间又变幻成一名老妪悠悠说道。
可就在三人以为斩妖除魔这事已经告一段落,放松警惕的时候,只见那个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小喜的脚踝,拖进了自己的火圈范围之内。
见势不好,灵儿一个转身刚要冲将过去。却被一旁的狐仙奶奶紧忙拦住,这六丁神火企是他一个百十来年的小狐狸能对付得了的?
小喜挣扎着脚踝,巨大的灼烧感从脚踝蔓延至全身。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妄图挣脱李二的魔掌,却只能听见脚下的怪物发出诡异阴森的怪笑“萧然,死我们父子也要死在一起啊,萧然~”
挣扎中,一李二娘亲手挂在小喜脖子上的护身符从衣服里面掉露出来。
这护身符是当年李二娘怀着小喜时,李二特意去镇上求来的,说起来也算是两个人的定情信物。
这护身符在火光的映衬下很是显眼,当李二看见那护身符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清澈了起来。哀嚎声卡在喉头里,可怖的神情凝结在脸上。慢慢放松了紧握的小喜的脚踝。
“小……小喜”温柔的两个字不合时宜的从火人口中说出。
小喜浑身一颤,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爹?”说着做出了一个拥抱状,就要往火人身上扑去。旋即被灵儿祖孙硬生生的拦住。
“小……喜,照顾……好你……娘……”不难看出火人费尽了全身的气力才从喉咙里发出这么清晰的几个字。
黎明的阳光从云中露出,三人围坐在一起,不远处就是一堆烧焦的火堆。谁也不知道这是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晚上,谁也不晓得李二为何会突然松开了手。
锦城又恢复了往日的锦绣繁华,城中的孩子也再没有丢过。小喜接手了李二在锦城的生意,从北方接来了李二娘和祖父。对于李二的死也只解释说,父亲染病,不治之症。
多年后,李萧然成了全国首富,生意涉猎甚广,但却偏偏不做赌行买卖。
~完~
第二个故事
水鬼
很久以前有一个老汉姓陈。别人都叫他陈老汉。
这陈老汉和自己的老婆常年住在一个葡萄园里,靠种葡萄,卖葡萄为生,这生活也算富裕。
有这么一天晚上,陈老汉吃坏了肚子,跑到河边方便。只见到湖面上,阴风大作,隐约从湖里爬上来两个黑黢黢的影子。
借着月光,只瞧二人长发披肩,青面獠牙。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陈老汉的心咯噔一声,暗想不好,自己这是碰见水鬼了,……紧忙提上裤子,匍匐在草丛中,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乌云从远方飘来,遮住了月亮的光芒。
两个水鬼却在岸边话起了家常。
“明个儿,可是哥哥我的大喜之日啊。从今以后恐怕见不到贤弟了。”其中一个年纪微长的水鬼缓缓说道。
“哥哥,这话怎么说的?”
“你知道,人死了是要去阎王那报道。判官看你这辈子的功过业障,评定好人升天,坏人下地狱。中庸之人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入六道轮回。可偏偏是我们这淹死的水鬼命苦的很,非但不能去阎王殿报道,轮回。还要日夜在这暗不见底的湖底受尽煎熬。除非盼来另一个淹死的人,否则难逃这水鬼的命运。”大水鬼语气哀伤,恨恨的道。
“是啊!近年来,这湖边也是鲜有人来,想找个替身简直难如登天啊”说着,小水鬼也感叹起来。
“可不知哥哥,明天说的好日子和此事有何关系?”
“我受了高人指点,明日午时三刻,会有一个右脚跛足,脸上有红色胎记的青年,去城南的水井打水。此人虽然阳寿未尽,但命格极弱,明日午时三刻是他命中大劫。到时候,我只需在井底稍做手脚……便可以……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水鬼一阵坏笑,胸有成竹道。
“到时大哥便可以夺了他的身子,让他替大哥成为水鬼……”小水鬼在一旁抖机灵的解释道。
陈老汉本无意听两个鬼闲话家常,只盼时间如梭,鸡啼狗吠,早日天亮。可猛然一听大水鬼说要找替身的事,老汉心中也暗自思忖不知是哪个人家的孩子,如此倒霉,竟被这水鬼盯上,心下也为之不值。可这念头猛的一转,城南右脚跛足,脸上红胎,那……不正是自己的亲外甥么?
陈老汉的姐姐刘陈氏早年丧夫,只留下一个独子。孤儿寡母两人相依为命,没想到独子长到十二岁,调皮玩耍之时从房顶跌落,摔跛了右脚。从此以后,重体力活,外甥都不能干。
这刘陈氏年事已高,外甥又这个情况。这让本就拮据的家,雪上加霜。平日里陈老汉也是时不常的接济二人。可每每想到这个苦命的姐姐,也总是从心底泛起阵阵酸楚。
两个水鬼在岸边高谈阔论,全然不知,近处草丛中还躲藏着一个在心中盘算着如何破坏大水鬼的计划的老头儿。
鸡啼一声,黎明的曙光从东方升起。一阵阴风夹带着树叶飒飒作响。婆娑之间,岸边早已没有了两鬼的踪影。
陈老汉活动了一下由于长时间匍匐而僵硬过度的身子,回到葡萄棚内,对前来接班的老婆嘱咐了几句,只说去城内看看姐姐,就动身往城里赶去。
一路上陈老汉都在心中盘算如何能不动声色的就救了自己外甥。“这水鬼说我外甥,午时三刻命中大劫。只要躲过这午时三刻。不就没关系了?我又不能明着和外甥说这事,否则让大小水鬼知道是我坏他的好事,我恐怕凶多吉少啊?”
行了一路,眼看到了午时,陈老汉已赶到城南的水井旁,远远的从北面来了一个跛足的青年,手拿着水桶一瘸一拐的往水井旁走去。陈老汉定睛一瞧,这哪里是自己的外甥,看身形比自己的外甥还消瘦许多。
陈老汉犯了难,心中平衡着,纠结着。看着这青年一瘸一拐的模样,想起了自己苦命的姐姐和外甥。生性善良的陈老汉,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这闲事管定了。
只见这陈老汉对着这跛足青年走去,上前搭话。碰巧这跛足青年也是个健谈的人,两人一来二去熟络起来。竟还相约去旁边的酒馆喝上了两盅。
推杯换盏之间,只瞧着一位素衣道士,白眉垂肩,鹤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在另一个酒桌直盯着两人叹气。
“这位道爷唉声叹气,可是没有银子吃食了?小二来,那位道爷这顿饭菜全算在我头上,道爷尽管吃喝。”陈老汉暗自做了好事,心情大好。这酒又喝的爽快,借着酒劲儿,冲着素衣道士拱一拱手道。
只瞧着这位白发道士,稳稳倒了一杯水酒,向陈老汉的方向抬了一抬,大袖一挥,一饮而下。接着不疾不缓,不快不慢的拿起桌旁拂尘,走到陈老汉的桌旁坐下道“老汉对我有一饭之恩,我自当还报。”
“不知老汉今日进城是否为救人而来?”白发道士问道。
陈老汉瞪下傻了眼心中暗暗想到,“进城救人之事,自己连老婆与眼前这位跛足青年都不曾与透露。这位道爷如何得知?”
见老汉面露难色,跛足青年也大为好奇。白发道长也在一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从水鬼上岸讲到陈老汉进城救了这跛足青年之事。
跛足青年闻听此言,扑通跪倒在地。叩谢陈老汉救命之恩。这陈老汉也连连摆手,将青年扶将起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哪眼睁睁的看着你一个大好儿郎,命丧那水鬼之手”
跛足青年闻听此言,扑通跪倒在地。叩谢陈老汉救命之恩。这陈老汉也连连摆手,将青年扶将起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哪眼睁睁的看着你一个大好儿郎,命丧那水鬼之手”
“只是……”素衣道士有些支吾,欲言又止。
两人紧忙追问原有。“只是……你误了那水鬼的大事,他定会找你报复的。”
陈老汉喜笑颜开的脸登时僵住。跛足青年也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又是扑通一跪,边磕着比刚才响亮百倍的头,边乞求道。“道爷,还请你救救陈老爹,他是为了我,才招惹了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他是个好人,烦请您老人家指条明路啊!”
“要说办法也有一个,那就是逃……明天便是七月半,俗称鬼节。到时候阴气极盛,两个水鬼定然会出来与你寻仇。你只需在家耐心等待,我与你手心上写上两个“雷”字。此乃道符,唤作凌天雷。遇见二鬼,冲他们的天灵盖上狠狠劈下。到时候二鬼定会元气大伤。你只管夺门而逃,一路向东。中间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二鬼吃了大亏绝计不会善罢甘休。到时追你不上,又离河边甚远。只需等到太阳露头,只要二鬼着了阳光,旋即便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
又吃了几杯酒,原本微醺的陈老汉却异常的清醒,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和青年与道士道别,其实内心却是惴惴不安。
满怀心事一路走回葡萄园已是傍晚,月明星稀的好天气此时却显得不合时宜。自己居住的小屋里飘着袅袅炊烟,屋内弥漫着饭菜的香气。陈老汉的妻子和儿媳在灶台前忙前忙后。儿子和两个孙子在院内嬉戏追逐。传来阵阵清脆的孩童笑声,俨然一副人间天伦。
“爷爷回来了。”陈老汉的大孙子不过六七岁左右,生得聪明伶俐,平日与陈老汉最为亲近。小孙子也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有时步履蹒跚的跑到陈老汉的面前,奶声奶气的蹦出“爷爷”两个字,当真是要暖化了陈老汉的心。
两个孙子发现陈老汉回来,忙不迭的围拢上前。刚才还满怀心事的陈老汉一时之间也忘却了那不快之事,和两个孙子玩耍起来。
用过晚饭后,深思熟虑的陈老汉开始叮嘱起来“明天就是七月半了,二牛,明儿个天黑之前带着孩子老婆就回城里。这荒郊野外的我怕孩子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你娘身子也弱,明天晚上就让她你们家存一宿。有你们和他作伴,也免得我担心”
“爹,要不跟我们一起回城里呆一天吧?这葡萄园一天两天不看不会出什么大事的。”陈老汉的儿子,坐在一旁憨憨的说道。
“不了不了,明个有朋友来葡萄园找我喝酒。我们几个个老爷们,火力壮。不怕不怕……”陈老汉嘴上逞强,其实是不想说出实情让家人担心。
天一亮,陈老汉就把老伴和儿子一家往城里撵。
几人拗不过老头儿,又想着有朋友作伴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便赶着马车走了。只留下惶惶不安的陈老汉呆滞的在葡萄园里从日出坐到了日落。
平日里这陈老汉总抱怨这时间熬的慢了,巴不得刚种下的葡萄秧子,几日就爬满葡萄架。可今日这时光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陈老汉拿着白酒擦拭着自己的两个手掌,只见两个朱砂色的“雷”字,慢慢从手掌浮现出来。
这诡异的夜晚,配合着“鬼节”出来的还有那大片的铅云。打定主意的陈老汉泰山般坐在床上。狂风怒号着吹开了屋内的大门,空气中夹带着腐臭的味道,黑土黄沙卷积着一股脑吹将过来,一时之间吹的陈老汉睁不开眼睛。
烛光摇曳,虽然面前站着两个阴森面孔,屋内的墙上却只拉长了一人的影子。
“老头儿,你坏我好事,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大水鬼怒吼着冲向陈老汉。只见陈老汉一个闪身,躲过了水鬼的攻击。翻手对着大水鬼的天灵盖就是一掌。
一道冲天红光,击得大水鬼一个趔趄。口中痛苦呻吟。
见大水鬼吃亏,小水鬼随即也扑将上来。又是一掌生风,呼得小水鬼也一个趔趄,翻身倒地,抱住脑袋,口中还咿咿呀呀的疼的直叫。
见势,陈老汉赶紧夺门而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朝东边一路狂奔。
两个水鬼在后面紧追不舍,许是受了重创。这速度慢了许多。刚开始还能听见身后的叫骂声,渐渐的声音竟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陈老汉谨记素衣道士的话,发生什么事,听见什么声音万万不可回头。
就这样奔了一夜,到最后陈老汉已累得筋疲力尽,却还是不敢松懈半分。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鸡啼三声后,天大亮了。陈老汉这才松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大口喘着粗气,瘫软在地,修养了小半天才又延着原路返回家中。
可当陈老汉回到葡萄园时,却傻了眼,登时只坐在地上说了一句话……
他妈的,哪个狗娘养的偷光了我的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