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与《黄金时代》:极权下的欲望、伤逝和反抗

在上级的一再要求下,他们的交代越来越详细和淫秽,在某种程度上介于哈利昆式小丑爱情故事和现代主义诗歌之间:“我和陈清扬在刘大爹后山上作案无数,这是因为刘大爹的地是熟地,开起来不那么费力。”性爱则是“伟大友谊”,比如:“在山上敦伟大友谊时,嘴里喷出白气。”(叙事者被要求解释“什么是正着敦,什么是反着敦”。)这些交代相当于对不受制约的国家权力的荒诞批判,是对国家权力工具的嘲弄。

后来,王二在1970年代末回到北京,成为一名谄媚逢迎的学者,在重锤之下屈服。但他一直忘不了十几年前的一起自杀事件,当时他还没到农村,和家人住在一所大学校园里。一名教员经受可怕的折磨后,从一栋大楼的窗户跳了下去。官员们将他的尸体运走进行“尸检”(结论:并非谋杀,尽管瘀伤表明他受了折磨)。但官方拒绝清理人行道上的脑浆,声称那是家属的责任。

自杀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晚上,王二在凌晨两点起床,想着那个人的脑浆。他走到现场,看到脑浆被摇曳的蜡烛照亮,仿佛翩翩起舞。被剥夺哀悼机会的孩子们在父亲的残留物前守灵,这是小说叙述者反复回忆起的一个场景。

作者对这些细节的关注并非无的放矢。在全书最后,叙述者回忆说,他这一代人被教育要用生命去做一些英勇的事情。在年轻的时候,这意味着模仿毛泽东,成为积极的共产党人,但他们的理想主义最终只带来暴力和苦难。如今,已经步入中年的王二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有意义的事情。女友告诉他,他必须打破从年轻时就一直困扰他的沉默,“必须把一切事都写出来,包括乍看不可置信的事,不敢写出这样的事情,就是媚俗。”他必须写下自己看到的一切——不只是那些大问题,也包括那些可能让过去与现在对话的小细节。

《黄金时代》,王小波著 | Yan Yan译 | 272页 | 阿斯特拉书屋 | 26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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